那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一天,一位领导说,让我配合中纪委调查,把当时招标前后的情况做笔录。我说,刘晓光被请进去的理由就是“配合调查”。他说,你担心的话,就来我办公室做笔录吧,实事求是地把过程说一遍,你就回去了。于是,我做了中纪委唯一一次笔录,证明我们几家的行为都是合法的。
三个月后,刘晓光被放回家了,但那位副市长再也没有出来。晓光出来后,任志强说,今天晓光出来了,我们一起吃顿饭,给他压压惊。饭桌上,我问晓光在里面多长时间。晓光在桌子下面伸出三个指头。我说,是三个月吗?晓光点点头。我发现他气色很不好,手抖的厉害。
从此,晓光就病了。病的一天比一天重。这是不是在里面落下的病根儿,我不知道。平时不吃药时,晓光的手、脚和头都有些失控的抖动。他就用了一些日本的新药来治病。按规定,这些药费不能报销。晓光又没有钱,我们几个朋友每人出了同样的钱,为晓光凑足了药费。我们公司一位同事说,当了这么多年房地产商,自己竟然连药费都没有?我说:“是真的,他工作的房地产公司是国营全资的,晓光一直清白、廉洁。否则,被请进去好几次,早就出不来了。”
两个月前,晓光参加一活动,要上台做演讲。他为了防止手、脚抖动,多吃了几片药,于是药物中毒昏迷了。
一个月前,我去医院看望他。医生说,先在外面等一会,我们先收拾一下。等医生收拾好了之后,我换上消过毒的衣服进去。
看到晓光后,我心里一震。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怎么都这样了呢?身上全是管子,他吃力地喘着粗气,在挣扎着。我问医生,他现在似乎醒了?医生却告诉我,没有。
我安慰了一番晓光夫人和女儿,她们都很坚强。
从医院出来,晓光挣扎着喘气的样子,一直在我脑子里转悠。他如同一困兽,也如同卡在小笼子中的大鸟。刚刚知道了他走了的消息,我觉得晓光这只大鸟终于冲破了小笼子,他飞走了,让我们为他送行,让他飞的更高更远。善良、高贵的灵魂一定会飞的更高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