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入海口——横沙岛
露出头来的时候,我已站在这方地域的历史深处、文化深处;远古的那丛狗尾巴草在我眼前迎风摇曳,远古的那缕炊烟在我身边飘飞缭绕。尤其值得一说,远古的那股湿风带着海的粗旷、天的辽远,戏耍似的,一个劲对我抚肚摸胸,好像调笑我的迟到,为何现在才来?
寻迹滩涂上那行依稀可辨的脚印,一路紧追慢赶,到村口一打听,才知道自己已落脚到了晋朝。那时候,我的远祖们披星戴月、猎风煮雨,在吴淞江和滨海一带捕鱼为生。别看他们造型像水怪、似泥猴,浑身湿漉漉、水淋淋的,可潜在的能量不得了——他们双手随意一洒间,你的脚边也许会落下一堆盐巴,可供你吃上半年;或者呢,你的眼前会蹦出一尾活蹦乱跳的鲜鱼,让你饱享一餐大海天赐的美味。
处处湿地,丛丛芦苇。树影斜阳,青衫飘然,我年轻的祖奶奶背着一个娃,手持一根姆指粗的扳网绳线,澹然自足地晃动身子,一边扳鱼,一边递上橹声“欸乃”的名片:
妾家家住芦荡湾,
湾水清清鱼可扳。
苇叶翻飞雨将到,
与郎同唱棹歌还……
生于斯、长于斯,对这方地域不可谓不熟悉;但真正意义上的贴近,深度地与这方地域文明媾和,却肇始于我的文明溯源之旅。
挨近“沪”的时候,一缕阳光穿云而出,普照东海之滨的这方大地,给海边渔村的茅草屋镀上一层金辉,也给远祖们被湿风吹黑的脸面,蒙上一层自信的光泽!海风猎猎,鸥鸟翩翩,潮声涛涛;我遥望远祖的智慧,犹如电光石火——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远祖们乐天知命,而又秉物顺时,根据潮水的节律,把握鱼类随潮涌动的特性,创制了一种用竹子编制的叫“沪”的捕鱼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