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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生难忘的记忆

        施燕平(1926-),江苏启东人。1944年参加革命,同年入党。曾任上海印钞厂党委宣传部长、《萌芽》《上海文学》编辑部主任、《人民文学》常务副主编等。

 

       在人的一生中,有多少记忆,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但也有一些往事,终生难忘,历久弥新。

       我外祖母家在江苏海门县的灵甸港。这里原是长江边的小镇,往南一两里外就是浩瀚的扬子江了。自1938年3月17日日寇占领南通后,这个同大上海仅一江之隔的小港口,也成了敌寇的垂涎之地。1942年春夏期间,日本侵略者先是开来了3条炮艇,每天下午涨潮时刻,就对准灵甸港打炮。“嗵嗵嗵”的炮声划过上空,带着吓人的啸声在灵甸港街道上爆炸。随后,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就登陆上岸。骚扰了两天后,乘着炮舰撤了。不久,一个名叫刘占元的伪军头子,打着“忠义救国军”的旗号,带了三百余人的一个营,大摇大摆地开进了灵甸港。他们先是把镇上的商铺洗劫一空,然后就驻扎在镇北的义生昌木行内,西靠一条宽阔的大河,东南西三面围着竹篱笆、土墙,四角还修建了4个碉堡,以为固若金汤,可以据此长期死守了。这些汉奸卖力地在当地推行伪化,企图为日本鬼子即将展开的大规模“清乡”充当桥头堡。可是不久,他们的如意算盘就遭到彻底毁灭。

       1942年8月22日这天夜晚,忽然从镇北的木行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枪声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停顿下来,随后街上出现了少有的平静。天亮以后,我怀着惊疑的心情,偷偷开门一看,街上并无任何险象。周围的一些邻居,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走到街上,但见东街大桥附近聚了一群人,正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什么。我挤进去一打听,原来昨天夜里来了一支共产党的新四军,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刘占元的兵营。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全歼了这伙伪军。躲在钢筋铁骨的碉堡里顽抗的伪军头子刘占元,连同他的婆娘一起双双见了阎王。如今新四军的队伍正在东头的小学校内休息呢。

       我怀着好奇的心情,随着人群向东街小学校走去。我要看看这些传说中的神兵天将,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往常,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见到那些手提刀枪的丘八,避之犹恐不及,今天却不同了。学校的竹篱笆门口,已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大概怕影响战士们休息,大家都窃窃私语,不敢大声喧哗。我透过稀疏的篱笆眼朝里望去,但见学校的走廊里、屋檐下,全都是身穿灰军装的士兵。他们有的坐在背包上靠着廊柱闭眼休息,更多的则是躺在露天操场上。

       大概是疲惫不堪的缘故,许多人连背包都未解开,就在临时借来的门板上,枕着背包呼呼入睡。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支名叫新四军的队伍。说实话,他们没有什么特别,但单凭打了胜仗后,丝毫不惊扰老百姓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们与过去所见的那些兵痞丘八完全不同。

       那天下午,新四军队伍在市民的夹道欢送中转移到别处去了,留下了一支民运工作队,在灵甸港周围地区开展民运工作。他们

       有男有女,有的穿着军装,但大多却穿着便衣,像普通老百姓一样。 

       他们在街头、在茶馆、在人群聚集的场合,热情宣传抗日,在墙壁上刷写抗日标语。在这支工作队中,我认识了一位名叫鲁兵的队员。

       她是附近汤家镇人,二十出头的年纪,黑红的脸上,一双闪闪发光的亮丽眼睛,显得特别有神。她上身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士林布斜襟布衫,下身是一条齐膝盖的黑色短裙,肩后背了一顶挡雨遮阳的大草帽,脚上穿了一双用布条扎成的草鞋。从她嘴里,我第一次听到了许多关于共产党和新四军抗日爱民的故事。我多想听她的故事,可惜不久,她就离开了灵甸港。但是在我脑海里,深刻留下了“共产党”“新四军”这两个名称。

       不久,日本鬼子的铁蹄又踩进了灵甸港。目睹国土沦丧的惨状,我和几个同学伙伴,常常偷偷地聚在一起,忧心如焚。这时我想到了鲁兵,应该去找共产党、新四军。可是如今遍地狼烟,去哪里找呢!从1943年至1944年初,经过三次奔波,我终于在一百三十里外的南通三余区九门闸地区,参加了革命的队伍!

       开始几个月,我随当地的地方武装打游击。1944年10月初的一个夜晚,我与一个名叫孙大庆的当地干部闲聊时,谈到参加共产党的问题。当时,在我幼稚的观念里,以为参加了革命就是参加了共产党。孙大庆纠正我说:不对,共产党是由一部分革命最坚决、抗日最英勇的人组成的。共产党的最终目的是解放全人类,消灭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的旧社会。要加入这样的组织,得有共产党员介绍,经过党组织的考察,认为合格才能参加。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即高兴地表示也想参加。他答应说他去帮我打听打听。最后,他叮嘱我,此事要绝对保密,不能告诉别人,包括自己的父母亲友。过后我才明白,孙大庆此举看似随便交谈,实是为了解我对党的认识,并为我上了一次最初的、也是最通俗易懂的党课。这在党处于秘密状态下的当年,未尝不是一种机智、可靠的方法。

       一个多星期后,孙大庆找到我,开门见山地说:他就是共产党员。党组织对我的入党愿望认真做了研究,认为我几次投奔新四军,表明抗日的决心是坚定的,对党、对新四军是充满感情的,因此同意吸收我入党。他说他愿意当我的入党介绍人。说完交给我一张油印的入党志愿表,要我尽快填好给他。当天夜里,我回到住地,点起一盏豆油灯,认真地填写了这份入党志愿表。我记得除了填写姓名、籍贯、出生年月、家庭成分外,还简略写了三次寻找新四军的经过,并表示愿意为建立一个没有人剥削人、人压迫人、人人平等自由的共产主义社会奋斗终生!入党志愿表交出不久,约在10月中旬,孙大庆正式通知我,党支部已经通过了我的入党申请,并已获得上级党委批准为候补党员,候补期两个月。

       该年10月底,组织上为了进一步在政治上培养我这个新党员,决定调我去苏中四分区的一个干部训练班受训。临走前夕,孙大庆通知我举行入党宣誓仪式。那天晚上,在南通县三余区大同镇附近的一家农户的小屋里,靠墙的一张小桌子上,点了一盏豆油灯,在影影绰绰的灯光里,可以看到墙壁上贴有一张香烟牌子大小的相片,这就是党主席毛泽东。我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随着介绍人孙大庆立正身子,面向毛主席相片,庄严地举起右手,一句跟一句宣读着誓词:“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决执行党的决议,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机密,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这个宣誓仪式,时间不长,灯光暗淡,却构成我一生中永不磨灭的亮点。那晚的灯光,如同闪闪发亮的火炬,不时在我脑海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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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上海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 作者:施燕平 责任编辑: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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