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雨中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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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伦祥（1928- ),安徽肥东人。1945年在津浦路西淮南四分区参加新四军。曾任解放军第二军医大学政治部主任等职。1984年离休。
我1950年12月初随部队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在第四后勤分部13大站战斗了七年半。这也是同美国飞机绞杀战拼搏的七年半。我亲眼目睹身边许多战友被敌机的狂轰滥炸夺去生命。我自己可以说是一个弹雨中的幸存者。
入朝时，我随部队经济南、吉林、通化至辑安。时值傍晚，我们正准备渡江，突然发现空中有两架敌机飞来，转弯回头就向我们开枪射击。幸亏我们及时隐蔽在老乡空房的墙角边，才免受伤害。这是我第一次遇险。由于敌机的骚，江边的群众都已转移，民房都空无一人。这是我遇到的第一次空袭。
1951年2月初，我们驻扎在照川，多半是夜晚工作、白天休息。这天天气晴朗，阳光把雪地照得晶亮。快要过年了，老乡们纷纷来到集贸市场，满以为这里是三面环山的低谷，又是后方，会比较安全。
集市距我们驻地约一华里左右，所以我和战友们也趁暇去见见世面。先到山边邮局发封家信，然后去看看集市。就在我走出邮局距集市约十米时，天上突然飞来两架超低空飞行的敌机，朝着集市中心扫射，并投掷炸弹。顿时集上血肉飞溅，惨不忍睹。我迅速地隐蔽在集市外田边的雪沟里，虽然鼻孔被震出了血，却与死神擦肩而过。若不是先去邮局，错过了几十步时间，否则就恰在集市中心，难逃一劫。这是我第二次遇险。
1951年4月上旬，第五次战役打响，我被安排到37分站，在金城方位设立支前分站，收发粮秣，确保作战部队随时供应。四辆大卡车载着人和物，趁夜幕行车。我原安排与分站领导同乘第一台车，等到我上车时，车上人员已满，于是改乘最后一台车。我们由金刚山路过元山时，敌人为封锁道路交通，不断从海上打炮过来。一阵炮弹飞来，第一台车不幸翻倒，当场牺牲两人，大部分人受伤。刚由山东调来我们支前分站的政治指导员也腰腿受伤、骨折，被送往医院。大站领导令我代理指导员，与副站长王勤同志带领大家继续前进。事后回想，当时若不改乘后一台车，这起车祸或许难免殃及到我，真是侥幸。这是我第三次遇险。
1951年7-8月间，我调回大站任宣传干事。一次与政委陈炎、政治处主任张玉殿等驱车出发执行任务，途经新高山。夜间行军，道路狭窄，稍有不慎就会翻车，坠入深壑粉身碎骨。驾驶员时而开灯探路，时而闭灯潜行。正走到山腰间，被飞来的敌机发现，敌机朝着灯光方向就是一阵乱扫。我们发现敌机及时下车，身贴山边未被击中。
此后，又有敌机不断飞来扫射，只见弹火滚滚、吱吱发响，左右身边的岩石崩裂，只差一点就危及生命。待敌机飞走后，我们才继续前进。对此险情，大家似乎习以为常，并不惊慌。可谓四经弹雨。
1951年9月上旬，我由警卫排长和通讯员陪同回国采购。我们搭便车路经平壤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九时许，驱车顺便游览一下市容市貌。平壤由三四块地方组成，但见房舍四周弹痕累累，断壁碎瓦，狼烟尤未了。我们驶往西南方向，放眼四望，道路平坦，地域辽阔，不像东部地区山多路窄。然而，就在这个开阔地上，突然发现正前方敌机多架向我们飞来。大家赶快下车，可是找不到合适的隐蔽地方，心情都十分紧张。只要敌机机枪一响，只能任其扫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们的空军赶来了。他们驾驶着战机与敌机展开了空中搏斗，我们悬着的心放下了，人也轻松了，恢复了常态。举目观战，只见数架敌机被我英勇空军击中，翻滚下来，十分开心。在空军的保护下，我们安全抵达安东，到沈阳顺利完成了采购任务。这次可是有惊无险。
1952年3月初，我去淮阳大站参加会议。走后第三天，我住的队部土房被敌机轰炸坍塌，通讯员当场牺牲，文书吴素章腿被炸断，幸而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另一处，护士长司章被爆炸物撞破内脏，出血过多，献出生命；护理班副班长顾培堂耳朵被震聋。我从大站返回不久，大站也被敌机轰炸扫射，组织股长在挥手招呼大家防空时，手臂被敌机炸断，流血过多牺牲；战勤科李参谋当场阵亡；青年干事张书亭和其他一些同志受伤。这前后两起战祸，我侥幸错过，没有受到伤害。
我是六次亲历弹雨轰炸的幸存者，但每每想起，心情依然沉痛，且久久难以平静。牺牲了那么多的好战友，他们还是那么年轻啊！
停战后我仍留在朝鲜，随军警戒，并协助朝鲜人民重建家园，直到1957年5月才回到祖国。
（程晓明根据文稿整理）
葛伦祥
责任编辑：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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