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鲜前线自制生理盐水
黄瑞龙(1929-),江苏沭阳人。1945年参军,194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参加过抗美援朝。转业后任上海市胸科医院副院长等职。
1950年,上海解放后的第二年,我们部队正投入紧张的海上练兵,准备解放台湾。就在此时,朝鲜战争爆发。为响应党中央“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我所在的20军于1950年11月上旬,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奔赴朝鲜东部长津湖地区,参加围歼美军王牌师陆战一师的战斗。
由于第二次战役取得伟大胜利,将敌人赶到了三八线以南,我们部队得以在原地休整补充。但是,我却突然生病发高烧,体温高达摄氏四十度上,昏迷不醒,大小便失禁,被诊断为斑疹伤寒。经过医护人员的奋力抢救,终于从死神手上把我夺了回来,但我体力仍旧极度虚弱,头发全部脱光。此时部队亦接连发现几起斑疹伤寒的病例,加之我们医疗队收治的一批危重伤病员,都急需药品治疗。但是,美军的狂轰滥炸,使铁路、公路、桥梁破坏严重,后方的大批物资难以运送到前线。而这些伤病员又经不起长途颠簸,无法转移到后方。作为前方医院,我们当时连最必需的葡萄糖生理盐水都紧缺。一些年轻的重伤病员由于未能及时输液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我们作为医护人员真是无比的心痛。
医院的司药主任是位老同志,有着很强的革命事业心。他看到这种情况,心急如焚,便对我们药房人员说:“要想办法自己配制葡萄糖生理盐水。目前我们药房唯一的宝贝就是蒸馏器,有它就有办法!”说完他即亲自着手在隐蔽的民房内搭建临时制剂室:上面拉一块被单防止灰尘落下,下面在制剂台上再铺块台布,就这样,一个简陋的制剂室就诞生了。
随后他将人员作了明确分工:两名运输员兼消毒员负责烧蒸馏水和成品消毒,而我则负责配制的全过程。当时我重病初愈,身体极度虚弱,无法久站,我就在配制台旁垫上两条棉被坐着工作。因为配制葡萄糖生理盐水是件极其细致的工作,它直接关系到伤病员的生命安全。而我们缺少关键的过滤器,也没有过滤纸,主任便想到用脱脂棉代替,还不忘手把手传授我配制方法:先将一块棉花顺着纤维慢慢拉薄,这一步骤必须非常小心细致,太薄不行,起不到过滤的作用;太厚也不行,水会漏不下去,必须不薄不厚,恰到好处。接着左手轻握,食指拇指尖合拢,形成一个圆圈,将拉好的棉花片轻放在圆圈上,用右手食指轻轻往下按,就形成了半圆形的小“过滤器”。
再将其轻放于玻璃漏斗里,用玻璃棒轻轻往下塞,最后将蒸馏水倒入漏斗内以检验效果,确定滤出的液体中无棉花纤维或其他异物后才算合格。接下去,将冲兑好的0.9%的盐水和5%的葡萄糖水倒入漏斗内开始正式配制。我坐在两条棉被上,时间一久双腿都麻木了,便换个跪姿。跪久了,两腿更是生疼。但是再怎么难受我也必须坚持。我双眼紧紧盯住两只漏斗,从早到晚,将一只只盐水瓶装满。这还不够,还必须反复检查配制好的葡萄糖生理盐水是否纯净。我左手握瓶颈,右手托瓶底,旋转瓶子看液体是否有异物,当确认无异物后再封瓶盖。每瓶都必须这样认真仔细地检查,最后经我们主任复查,确认合格无问题后由他签名交给消毒员消毒。我们没有高压消毒器,就因陋就简地用白铁皮自制大圆桶,桶内分成几个格子,放瓶子、手术器械、敷料或手术衣等,再放在行军锅上蒸,待其冷却了出锅,这样就完成了配制全过程。我们将自制的葡萄糖生理盐水源源不断地输给患者,挽救了他们的生命。当我们看到一批批战友恢复健康重返前线,我们感到无比的欣慰与自豪。
由于我出色地完成了配制任务,为战友们的康复作出了贡献,我荣立了三等功,并荣获朝鲜军功章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