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雄杨来西
朱人侠(1918-1993),上海南汇人。1936年参加学生抗日救亡运动,1938年赴抗大学习,1939年奉组织派遣打入汪伪军从事策反和锄奸工作。全面抗战期间,历任浙东苏鲁战区海上游击第一大队大队长、慈姚县浒山区区长等职。
朱亚平是朱人侠之女。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是在很多年以前,我父亲讲给我听的:抗战初期,我从抗大回来后,受党的指派,打入伪十三师五十团开展伪军工作。1940年秋冬之际,有一天我在伪五十团三营营部(我党控制的部队)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捧了一盆狗食默默走过。我觉得奇怪,就问营副胡骏(我党地下工作者):“这是谁呀?”胡营副说:“他叫杨来西,是我新近从上海把他带回来的。”原来胡营副一次回上海时,在一个垃圾桶旁发现了杨来西,当时他在深秋的寒冷中穿着单衣瑟瑟发抖,靠着别人丢弃的残羹剩饭度日。胡营副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了五十团。可是没想到,在五十团里,杨来西衣食不愁,却什么也不肯干,只得让他去养狗。他在这里除了狗,谁也不搭理。以后我每次去三营,总要去看看杨来西,可是他对我也一样不搭理。后来我奉命带领第一批部队去了浙东,就渐渐把杨来西给忘记了。
1941年初冬的一天,我到浙东游击队逍路头办事处办事,只听见到一声清脆的童音在叫:“大队长!”我回头一看,惊喜地问道:“杨来西!你怎么来了?”“我和朱人俊司令一起来的,我知道你们在相公殿打死很多鬼子,我也要来打鬼子!”他天真地说着,就忙着给我们打洗脸水去了。以后我们每次去,他都有说有笑,热情接待。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杨来西知道朱司令要带部队去浙东打鬼子,就带了一条狗偷着先上了船,等船开出后,大家才发现他,只得把他带到浙东来了。到了浙东,杨来西先是在“宗德三大”①当通讯员,横河战斗中他突围出来最先跑到逍路头办事处报告,又带着办事处的同志去打扫战场,后来就留在了办事处工作。
1942年春,我奉命到浦东,个把月后回到浙东,到了办事处却没有见到杨来西,向办事处的同志询问,他沉痛地告诉我:“杨来西牺牲了!”“啊,他怎么牺牲的?”我急切地问。“你走后不久,杨来西被派去照顾伤员。他把伤员照顾得很好。有一天,一小队鬼子经过石人山,看见了杨来西的狗,跟着狗抓到了杨来西。鬼子逼杨来西承认是游击队,并说出游击队在什么地方。当时伤员就在村子里,为了掩护伤员,杨来西任凭鬼子严刑拷打,始终一言不发,最后被鬼子活活砸死在石人山脚,就这样光荣牺牲了!”
杨来西牺牲时只有十五六岁,是日本鬼子使他家破人亡,孤身一人流落街头。在伪五十团,他认为这是一支汉奸部队,因此宁可与狗为伴,也羞于与伪军为伍。但是到了浙东,他成为一名抗日战士后就完全判若两人。他作战英勇,在横河战斗中姜文光大队长等27位指战员壮烈牺牲时,他勇敢突围,带着办事处的同志打扫战场,掩埋烈士遗体。他对同志热情接待,对工作任劳任怨,照顾伤员细致入微,最后为了掩护伤员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杨来西的一生是短暂的,他生前没有留下豪言壮语,但是他是伟大的,他爱憎分明,宁死不屈,他的伟大精神永远是后人学习的榜样!
永远不忘记这样的小英雄,宣传这样的小英,是父亲多年的心愿。如今,我父亲已经去世近20年了,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大家听,也了却了一个新四军老战士的心愿。
①1941年中共浦东工委领导的第三战区淞沪游击队五支队的一个班和中共秘密控制的伪军第五十团三营九连的一个排共50余人组成先遣队,由姜文光、朱人侠率领南渡杭州湾,登陆姚北,通过关系取得国军宗德指挥部第三大队(“宗德三大”)的番号。